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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4温暖的新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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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氏觉得脸上发烧,放下筷子,对颜神佑道:“不要总低着头,坐好了。”

颜肃之就十分狗腿地道:“你娘说的对,女孩家家的,仪态一定要好。”

颜神佑:“……”合着你俩就在一致对付我这件事情上头达成一致了是吧?

她咽下饭,放下筷子,十分认真地问颜肃之:“那是不是只要看起来斯文了,就能淘气了?爹?”淘气这个词是她斟酌着小心用的,本来是想用个比较刺激一点的词的,又想起自己其实还在留校观察期,就改了个温和一点的词。最后一声“爹”,叫得十分委婉悠扬,听起来仿佛就在说“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哒?”而且她还在笑,落颜肃之眼里,那就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讽刺。

颜肃之:“……”这tm哪来的熊孩子啊?!一转头,他求救地看向姜氏。

姜氏:这真是颜肃之的亲闺女!看到他被女儿噎着了,觉得很解气,肿么破?

这两位可不敢认为闺女说的“淘气”就只是爬墙上树,必须得是大招。

其实颜神佑基本没想那么多,她就想吧,这俩总归是她亲爹妈,对她俩藏得掖得太多了没意思,不明白的就直接问了。现在大些了,表现得出格一点,也太引人注目,不会被当成异端。前几年装乖巧,那也是形势所逼,也是因为必须得装,不装就得成另类而不是神童了。

现在有了“神童”的壳子,出格一点也能被大家容忍了。再说了,在自己家里都要装,那就是世上无一处能放松的地方了,心太累。

颜肃之被噎了,只能自认倒霉。他还不是颜启,颜启被噎了,那是从来不反省,只觉得熊孩子太欠揍。颜肃之被噎呢,就觉得是自己树了坏榜样,也是之前自己记录太差。他还得把噎的这口气给咽下去,好声好气跟闺女说:“也不能总这般,看起来好模好样,做事却令人不喜。那便是为人外宽而内忌,对心性不好。”

颜神佑想了想,也是这么个理儿,答道: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?”

颜肃之这才觉得胸口舒畅了:“然也。”

姜氏听着,也没有好再补充的了,敲敲桌面:“食不语。”

【明明是您先说话的。】颜神佑吐得一口好槽,却不敢真的说出声儿来。她穿越以来挨过的打,全拜姜氏所赐呢。

吃过了饭,漱口、洗手。姜氏的习惯,是要跟女儿走两步,消消食再睡的。颜肃之现在虽不好意思霸王硬上弓,也要跟老婆孩子多处一会儿,就跟她们一块儿蹓弯儿。庭院里颇有些寒意,一家三口都裹紧了,跟楚氏问个安,再回来睡觉。

一路上风刮得嗖嗖的,颜肃之看看风向,自己就站上风口上,一撩身上的鹤氅把颜神佑兜头给裹里头了:“你拉着我衣裳。”颜神佑对这种经历颇为怀念,当年上小学那会儿,碰到下雨了,谭爹去接她,就是这么样的。谭爹骑个自行车,披着个雨披,她就坐在后座上,自己往雨披里一钻,把谭爹的腰一抱。感觉特别温暖,真想这路不到头儿。后来才醒悟过来:这样我爹不就得蹬一路自行车了吗?这才放弃这个美好的爱好。

姜氏扶着阿方的手,抿了抿嘴角儿,听着颜神佑在鹤氅里叽叽咯咯地笑,她便压下了笑意,低声道:“你脚下留意点儿,咱们慢慢过去。”

颜肃之一听之下还以为是跟闺女说的,然后就反应过来,老婆这是主动叮嘱他了啊!“哎哎,放心!”

姜氏轻嗔一声,扭脸儿走了,细细的碎步,标准的“趋”。颜肃之就罩着个闺女,跟着老婆,一路给他娘问安去了。

到了楚氏那里,颜孝之等都已到了。楚氏看这三家人颇为齐整,再年颜肃之似乎与姜氏关系也和缓了很多,一个细节就是,颜肃之总会关切地看老婆了。楚氏点点头:“这几日分头吃年酒,家里也要设酒宴,你们父亲不顶用了,你们要立起来。”

三个儿子一起称是。

楚氏又说儿媳妇们:“你们也都多上些心。”

儿媳妇们亦称是。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她回禀过了,倒不用再重复,楚氏一看子孙满堂,心头也是一松,和气地道:“都去歇了罢。”

几房各自回转,这就是姜氏与颜神佑的消食运动了。出门的时候,颜神佑还眼巴巴地看着颜肃之穿鹤氅,颜肃之看了一笑,又把她给罩进去了。颜神佑觉得眼眶有点热,想哭,抓紧了颜肃之的下裳跌跌撞撞跟着走,眼泪掉了一路,到家里要过院子门槛的时候,才拿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。心说,反正灯光不够亮,你们看不到。

到了正门廊下,颜肃之把她放出来,颜神佑飞快地跑掉了:“我回去睡啦,阿爹、阿娘慢聊。”就留给一对小夫妻一个背影。阿琴跟在后面追:“小娘子,慢点儿。”

到了屋里,阿竹几个忙着兑热水、拿寝衣。阿兰精细,觉得颜神佑有些不对,特意多看了两眼。发觉颜神佑脸上似有泪痕,忙问:“小娘子,怎么了?”

颜神佑不能说她想穿越前的事儿来了,只好说:“今天跟阿爹阿娘一块儿,真好。”

阿竹几个正在十三、四岁的时候,很有一些初生出来的泛滥的母爱,听了都围了上来,一个劲儿地安慰她:“小娘子,这是好事呢,哭什么呢。”、“小娘子还有我们呢。”、“以后一家都会这么好的。”等等等等。

颜神佑不好意思了起来,一抹眼睛:“我没事啦,哎呀,快洗脸睡觉罢。我明天还要早起练拳呢。”

阿竹几个相视一笑,又忙碌了起来。颜神佑却又想起一件事来,对阿琴道:“你阿娘要出去,怕以后你不得常见她了,这几天我给你放几天假可好?你多跟你娘处一处。”

阿琴十分矛盾,一方面是很想见亲娘,另一方面又知道自己职责是在这里听用。她大脑当机了。阿兰轻轻推推阿琴肩膀:“小娘子这是为你着想呢,快谢过小娘子。”

阿琴这才开心地笑着说:“我阿娘也当差呢,白日也不大得闲的,让我吃饭、睡觉的时候跟阿娘一块儿就行了。”

颜神佑道:“那也行。”

阿兰对阿竹挑了个拇指,被阿竹伸手给攥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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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起来,颜神佑穿衣梳洗毕。见过姜氏,发现颜肃之果然没在姜氏的房里,就试探着道:“我去给阿爹问安?”

姜氏道:“去罢,叫上你爹,先给你阿婆问过安。回来再练拳。”

颜神佑是真的在练拳。作为一个机智到没有朋友的小姑娘,现在的功课对她来说都很简单,同龄人显得略幼稚。为了塞满她的课余生活,不让她太寂寞,也是为了消耗她过多的精力,免得她分神去反人类,颜肃之每天早上都带她练拳!

颜肃之的级别不够每天都早朝的,不用太早上班。每天问过楚氏安,回来还有时间给闺女上体育课。

自从被颜肃之指出下盘不稳,基础不够之后,颜神佑也特别肯扎实练习。她总有一种“我是穿越来的,比现在的爹娘心理都成熟,学不好了会丢脸”这样相当装逼的想法!所以非常认真。

每天扎扎实实扎马,认认真真练拳。颜肃之教的都是相当实用的招式,他学这些原是为的建功立业的,全是老兵痞们实战经验的结晶。颜神佑觉得相当有用,一想到将来可能有大乱,这保命的本事,她练得尤其刻苦。

颜肃之随手纠正着闺女的动作,口内还说:“这对女孩子家没甚大用,不过胜在能强身健体,你不须过于刻苦。当心太累了长不高。”其时的审美,有一张美人脸当然是重要的,还要有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,身材上要求的却是修长健美。

“!”这是个大问题。颜神佑听了之后就决定,晚上不再多复习了。

到初四日起来,却见天降大雪,将整个京城给变作一个琉璃世界。饶是如此,该吃的年酒还得吃。姜氏虽心疼女儿怕她冷,却想家里各人都有应酬无人照看,还是将颜神佑捎上了。

由于颜神佑在蒋廷尉寿宴上表现神勇,众人口耳相传,再没什么女孩子来挑战她了——却颇有些人口上不说,实则绕行的。颜神佑也不在乎,她家就是土鳖,这是没法儿更改的事实,何必强求呢?关系好的,自然就会好。不好的,贴上去也是找不自在。

她倒是看得开。

如是数日,只与姜家表姐们、唐家如唐仪那个内定的齐王妃一起玩耍。遇到郁家小娘子,那也是熟人。除开姜家表姐,其余皆是幼童,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,却因着家庭的关系,彼此处得很好。

颜神佑见了郁小娘子,还说:“我家阿圆过了正月就回来啦。上回说的络子,你想要什么样子的?”

郁小娘子见她还记得,忙说:“不急。”上次见面时出了那等事,郁小娘子都吓得忘了。

颜神佑又问:“过两天米丞相家开宴你跟着去吗?”

郁小娘子道:“嗯。”

“那你想好了样子,到时候告诉我,那时候都二十三了,阿圆也快回来了。”

两人说说笑笑间,都没想到颜神佑会在米丞相家挥拳揍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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揍人这等事,实怪不得颜神佑。

到了正月二十三,米丞相家的年酒轮到了“级别不算太高、地位不算太显赫,但又不能完全忽视”之类的人物。颜肃之正在其列。颜神佑自然也跟着来了。

由于出过被推倒的事情,姜氏格外注意,这次死活多派了阿竹跟着。没想到颜神佑没被欺负,她欺负别人去了。

小孩子一处玩,固有教养,却也颇为喧闹。颜神佑跟郁小娘子寻一清静地方说话,静听郁小娘子的花样要求。才说完,郁小娘子要进去找她表妹,颜神佑还想清静,就说:“我再等一刻再进。”

然后就遇着不远处男孩儿堆里两个小子也过来,一道走,一道还骂呢。不好意思,骂就是颜家。真不幸,这俩男孩儿,一个姓姬,是姬少傅的孙子,家里世代跟颜神佑祖母的娘家有仇。一个姓尚,就是尚小娘子她哥,也算是世仇了。

这两个都是跟着父母来的,都是世家,碰到一处,相当有共同语言。说着说着就不知怎么说到了……共同的仇人颜家了,最后扯到了颜神佑。小朋友说话,从来都是童言无忌的。姬小郎说颜神佑:“听说被烧坏了脸,活该嫁不出去。”他祖母才被颜平之弄得出了个大丑,自然要算到颜家头上。旁人谁管你们家是非呢?一个惹到了人家,就是一家子惹到了。

尚小郎嘴更贱:“就算好好的,姓氏卑贱,她也嫁不出去!”他妹前不太久被颜神佑打过脸。

然后就拐到颜家不好,如何卑劣,楚家也不是好人,姜家也是,世家女嫁给土鳖,真是自甘堕落……之类的上去了。

俩小货这么说,阿琴阿竹听不下去了,阿竹年长些,要带颜神佑避开。阿琴却怒喝一声:“你们嘴巴放干净一些!真没教养!”后一句还是跟颜静姝她表姐学的呢。

阿竹想拍扁这个说话不看时候的蠢丫头。

两个小男孩子皆是唇红齿白,猛听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说他们,都愤愤地过来了。到丞相家做客,一般人很难再有排场,又是男孩子,这俩小子是孤身在这里的。颜神佑这个带了帮手的,只能说是以前出过意外,有情可原。

却说俩小子正要发作,猛然看到颜神佑。要说颜神佑这颜是相当赞的!俩个小朋友正在同龄,心里都有一点“我们做朋友吧”的意思。俩小货还正了正衣襟,清了清嗓子,作个揖:“这位小娘子,有礼了。”

阿琴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拦着:“你们要做什么?!走开!”

俩小货左右一看,坏了,没带人。尚小郎忽然说:“啊,刚才就是你是贱婢!”他一说,姬小郎也想起来了,两人一齐把阿琴推地上了,又对颜神佑道:“小娘子这样可爱,怎么能有这么蠢钝无礼的婢子呢?别理她了,我们一起玩罢。小娘子?好不好?”

小娘子,小娘子在卷袖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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