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府中好几个丫鬟都看上了他,哪里又貌不惊人了。”黄雯撇撇嘴,笑道。米荻乃是吐浑军中西域胡人和汉人的混种,相貌既不失汉人的温厚,又有西域人的俊朗,在岚州城中颇受欢迎。唯一的缺憾便是,他身材比较矮小,五尺有余,六尺不足,与一般宋人相似。也正因为如此,米荻一旦骑上高头大马,便立刻弥补了这一遗憾,人高全看腿长,接上四条马腿,简直就是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。恰好,米荻骑的也是一匹白马。看着身旁黄雯和周后颇有些欣赏地望着场中得意扬扬的米荻,陈德唯有腹诽。
此时全场观众也都注意到这场将遇良才的比斗,十停当中到有五停在观看米荻和那军士比试骑射。那人也是心高气傲之辈,圈马跑了小半个圈子,在箭靶一百三十步之外转身开弓,一个回头望月,箭支直入靶心。马匹跑过,他有圈马回来,这次没有过多炫耀,只将两只箭同时夹在指缝之间,第一支箭射出后几乎间不容发的又射了一支,两箭似乎连着扎入靶心。连珠箭,全场顿时掀起雷鸣般的欢呼,看到如此精彩的骑射,众人都叹当真不虚此行。
“妹妹你看,那军士似乎比米校尉还要英俊呢!”周后也不管陈德不爽,拉着黄雯指着那刚刚使出连珠箭绝技的军士。她在岚州呆的时日久了,耳濡目染,渐渐也就跟着接受了一些尚武之风,不单单能品评诗词歌赋,也能欣赏健儿风采了。点将台上坐着各校尉的眷属,包括左军统御辛古夫人朱惠兰,白羽营校尉于伏仁轨夫人欧阳氏等妇人,都对着场中指指点点,嬉笑打闹,也是唐风遗存。
米荻一见风头被人盖过,更加不忿,干脆将马盘到一百五十步之外。这时代一百五十步对骑射来说已是异常困难,饶是这样,这米荻还出人意表的在马上表演起诸如镫里藏身之类的花哨动作,惹得点将台上诸多夫人都为他尖叫欢呼,看的陈德心中暗叹,这个人还真是爱现啊,若是在战场上,这般做作早被射死、刺死、摔死无数回了。
可惜米荻只听到四面彩声如潮,听不到陈德心里颇有些恶毒的批评,他身上胡人爱现的血液简直都要沸腾了,眼看马匹快要经过箭靶之前,他突然从马上站起身来,就这么站在马上,用连珠箭的手法,随着嘣、嘣、嘣几乎三声连成一气的弓弦声响,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射入一百五十步外的箭靶正中,当真神乎其技。
四面的观众一时之间都有些被镇住了,整个场地刹那间几乎静了一静,旋即又暴发出旋风一般的欢呼声,久久不歇,那名与米荻对战的军士似乎也有些气沮,将马圈到一百五十步外,也是连发三箭,他不敢托大,这三箭都是端坐在马上施发的。前两箭都稳稳地正中靶心。大约稍有些紧张的缘故,又或是恰好遇着一阵疾风,第三箭竟擦着箭靶的边缘飞了出去。眼看这军士有些沮丧的挂上骑弓,全场观众似乎同声叹了一口气,深深地为他惋惜,毕竟,他的射术之精是极其罕见的。随后,满场又发出了暴风雨般的欢呼喝彩声,就连陈德也脸带笑意的大力鼓掌,转头对黄雯道:“这个白羽营的马靖刚才枪术惜败给了辛古,乃是难得的人才。”
黄雯点头称是,又指着一直全副披挂在场地边缘奔跑的锦帆营与锦城营军士道:“夫君,这些将士负重奔跑如此辛劳,真有必要吗?”
陈德点点头,笑道:“莫看负重行军不起眼,打起仗来,比什么战技都要管用。大军作战,极少情形是一两个回合便分出胜负来的,战场形势瞬息万变,军士们被指挥调度着来回奔波,能不能有体力挺到最后关头,乃是制胜的关键。至不济,跑得快比跑得慢的,活下来的机会也要多一些。”他回答虽然郑重,最后一句却带着诙谐之意,惹得身旁的人都掩口轻笑。陈德望着场地上那正在跑着的两支队伍,脸色却不免凝重起来。
刚刚成军三月的锦城营,居然把陈德本人创立的老营锦帆营拉下半圈的距离。寒冬未去,两边的军士身上汗水蒸腾,锦城营军士跑动着整齐的步伐,甲页和兵刃发出颇有韵律的铿锵之声,重新吸引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,民户们倒还看不出什么,数千围观的军士可知道这负重行军的厉害,哪个军士不是被这法子操练得生不如死过来的,眼下锦城营的表演大大超出了众军士的意料,不少江南从军的老兵不免感到面目无光。
想不到,这无心插柳的锦城营,竟然成了我岚州军池子里的一条鳗鱼啊。陈德低声喃喃念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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