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多税吏更不待言,税吏府虽然是夏国权势最大,也几乎是唯一中央文官衙门,但这名字不见诸于史册,干得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算是和中原朝廷体制中户部搭得上一点边。建立大丞相府之后,虽然干得还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但丞相府这个称号足以说明了陛下对他的重视,而每天劳碌奔波地税吏们,也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“仕宦于台阁”了。对大部分贫寒读书人出身的年青税吏来说,这是怎样的荣耀啊。
“国家就在诸位的肩上!”陈德满意地看着众税吏喜形于色的表情,大声鼓励道。待众人回过神来谢恩过后,陈德又和颜悦色地一一与税吏们交谈,表示完成超过他们薪俸的巨量工作的税吏们,将得到额外赏赐,王坚等几位干吏得到了王府赐宴的荣耀。
李斯与几十位最为心腹干练的属吏留到了最后,陈德尚且有重要事情交代。这几十人多是各曹长史或者副使的人选,这是对他们的天赋和一年多的夜以继日的辛劳的超额回报,好些人年纪不过三十,少年得志,当真是喜不自胜。在过去的一年里,李斯完全用任命临时主事、队长这样的军队方式展开工作,许多有能力的人快速地被提拔起来,但没有固定的官位。
“摸清家底的工作只是第一步,”待众人的狂喜稍稍平复下来以后,陈德沉声道,“接下来的五年,还要靠你们,做一桩前无古人,功在千秋的事业。”他负手走到农业的投入和产出图表前面,指着各种差异很大的人均粮食产量道,“同样是农户,大量使用畜力的,人均粮食产量远远高于单单用人力耕田的,吾国境内地多人少,差异更是明显。使用吾辎重司改进过的农具的,人均产量略高于不使用的。有比较好的水利和水土维持的田地,亩产量比没有的高而且稳定。”他顿了一顿,面对众税吏,问道:“倘若我们在五年之内,广泛推行畜力和优良农具,修筑水利,按照现在各项对比情况,人均粮食产量和亩均粮食产量大概能提升多少?”
众税吏相互看了看,陈德这个问题并不难,但提问题的角度却是奇怪的,官府怎么会去考虑农户如何耕田的事情呢?迟疑了一会儿,王坚鼓起勇气,答道:“按照甘州的数字,人均粮食产量大约可以提升三成,因为有开垦授田的关系,地均粮食产量提升会低一些。在熟田更少的鄯州,这情况会更加明显。”
“很好,”陈德对他赞许地点点头,“所以我们要以官府的力量去推行使用畜力、兴修水利、改良农具,”他皱着眉头,顿了一顿,又道,“辎重司正在收集各地产量高的优良种子,相互杂交繁殖,期望得到既高产量,或是耐寒耐旱的良种,假以时日,农户们用辎重司的种子种地,产量提升的空间会更大。”
“陛下,”李斯犹疑地问道,“若是给十二州的近百万农户配置耕畜,数量大大超过军马,所费钱财数千万贯计,此外修筑水利,改良农具,甚至改用良种,都涉及到巨大的投入,辎重司一时如何拿得出这笔费用?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主持税吏府一年多,李斯对各种数字的规模已经有了大概的体会。
陈德道:“你说得便是这桩事业的关键。所谓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。丞相府需要主持颁布一个余粮收集法,将耕田荫户的余粮收集起来,向国中的牧区换取耕田所用的大牲畜,此外,留下一些粮食,农牧司要指导各军军士,抓拢荫户,利用农闲时间赶休各种水利设施,按照出工的多少发给粮食。”
李斯虽然热切功名,却不是谄媚之臣,他思忖片刻,皱着眉头道:“陛下,这收集余粮一事,说来容易,做来却难,农户没了余粮,遇到天灾,只怕就是饿殍遍地的局面啊。”
陈德赞赏地对他点点头,道:“能想到这点,我倒放心将事情交托给你了。”他顿了一顿,看着周围的税吏,沉声道:“这余粮收集,强令农户改行畜力,乃是前代所未有之事,万万不可操切,宁可少收集一些粮食,少换些牲畜,先由一队军士之下的农户互换着使用大牲畜耕地,也不可搜刮过甚。”见众税吏都神色凛然,他舒缓了口气道:“此政若是进展顺利,逐年粮食产量提升,自然会越来越容易推行。诸位务必要兢兢业业,这些收集起来的余粮只用于购买耕畜,兴修水利,革新农具三桩用之于民的事情。事关国运,若有任何官员挪用该项钱款,上官置之不理的,可以径自来报于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