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捷左厢第一军指挥使程常安浑身带着血水和泥土,颇为狼狈地退下来,跪倒在曹翰面前秉道:“将军,函谷关实在太险峻,夏人器械又厉害,不如让暂缓一阵,待投石机,床弩运送上来再行攻打。”曹翰面色冷峻,喝道:“短短月余,夏国人就能把函谷经营的固若金汤,我们有时间等床弩、抛石机,他们难道就坐着看么?如今之计,正当一鼓作气,拿下险关!”下令控鹤、虎捷各军选拔精锐,轮番攻打。
在曹翰的严令之下,宋军一拨又一拨发起冲击,后队弓弩手顶着石弹列成弩阵,不惜耗用箭矢,将漫天箭羽倾泻到夏军阵地上,夏军据守的矮墙上,宋人的弩箭密如猥毛,这等不顾伤亡的打法令双方都损失惨重,第一道壕沟后面,堆叠的尸体渐渐与夏军修筑的矮墙平齐,控鹤右厢第三军指挥使朱伯朝甚至亲自上阵,顶着盾牌冲入了夏军营垒,挥舞钢刀大声喊杀。
眼见工事几乎被破坏殆尽,负责前沿的横阵营指挥使石元光便命军士退到第二防线。
宋军大声欢呼一阵,却再也没有余力继续攻击,几乎杀得浑身脱力的朱伯朝靠在被血水浸泡得有些酥软的矮墙后面,解开胸前甲胄,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卡在两层铠甲之间的夏国连弩箭取了出来。在他身旁,控鹤军、虎捷军的士卒散坐一地,有的忙着裹伤,有的忙着把夏军未来得及破坏的床弩掉转过来。
“朱伯朝果然是条好汉,”曹翰在后面望见前面战况,赞道,见前队攻打的军卒确实已经疲惫不堪,他脸色微变,沉声喝道,“夏国人怕死后退了,谁愿领兵继续攻打!”
“吾去!”适才被曹翰训斥的程常安脸色惨白,左肩上裹着的白布浸出来血迹斑斑,却在亲兵的搀扶下站起身子,沉声答应道。
“好!吾就知道,虎捷军中没有孬种!”曹翰脸带微笑。
前面控鹤军已经把自己的床弩推到了夏国人修筑的矮墙上面,程常安咬了咬牙,带着刚刚从虎捷军中选出的精锐超越了控鹤军的防线,朝着夏军的壕沟冲杀过去。
“每一座雄关险隘的威名,实是无数血肉牺牲推起来的,”张仲曜颇为这些汉子不能与胡虏决胜于漠北,却白白丧命于此而惋惜,“可惜了这些大好男儿,将血流在这里。待关中平定,是否让骠骑、白羽诸军合力东出函谷反击宋国。”他建议道,巩固关中最好的方式便是以攻为守,待关中平定,夏国大军东出函谷关,威胁洛阳甚至汴梁,只要在野战中击败宋军,就能迫使宋皇签订城下之盟,割让关中。
“且看战事如何发展吧,让行军司先把进兵方略准备妥当。”陈德笑着接过亲兵递上来的一卷鸽书,只看了一眼,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。
“可是国中有事?”张仲曜心中升腾一一阵不详的预感。
陈德点点头,沉声道:“辽人数万骑兵,正沿着贺兰山行军,距离灵州大约还有三日路程而已。”
“什么?”张仲曜大惊失色,“军情司为何事前没有消息?”
“军情司在辽国的细作是通过康曲达干和韩德让的关系发展的,”陈德缓缓道,“此番辽人出兵,不但一直宣称是要经河北攻打宋国,而且为了保守秘密,只动用契丹族兵马,将南面汉官全部拘禁,还禁止一切商旅出入。幸亏骠骑军在草原上的荫户发现了辽人的大军,拼死将这个军情传递了出来。”
“原来如此,”张仲曜稳了稳心神,道:“如今灵州一带团练军有五万之众,尚有虎翼军留守,执行行军司早有坚壁清野的计划,坚守灵州,等待关内大军回援,应该不难。但是,”他皱紧眉头,“若是契丹人竟敢舍下坚城,长驱直入吾国中腹地,一路烧杀过去,倒是难办。”
“若契丹人敢如此,就让他匹马不回,辛古已经请命,他立即率骠骑、的卢、踏燕三军回援,”陈德望着前面正不惜代价地争夺第二道壕沟的宋军,沉声道,“骑军北返,关中空虚,绝不能让宋军越过函谷关。从现在开始,每一道防线都要全力争夺。”